夜已深沈，我對白天的事情仍然耿耿於懷，一邊抱怨老天，為何總是有人要以這樣的方式殺我；一邊又感激上蒼，總是在生死關頭得人相救。

“掌宮，您睡了嗎？”我剛要吹滅蠟燭，紅袖就來敲門。想來白天的事情有了進展，我忙讓她進來。

她將從昨晚到今天上午宮裏人的去向向我一一匯報，最有可疑的就是在外頭做粗使活計的玲兒。我見她很少，除了紅袖和幾個為我打掃房間的，我很少讓丫鬟進到我的屋子，我不喜歡屋子裏整天一大堆丫鬟，很是別扭。這個玲兒我多少有些印象，她看我的眼神總是帶了些怪異，說不清道不明。

昨天傍晚我獲得了宇文邕的準許，讓我出宮散散心，並無旁人知曉。昨兒晚上我讓飲綠軒的人為我收拾，今天早上就出門了，有人能派人來殺我，說明對我的行蹤很清楚。昨天晚上玲兒有段時間不知道去了哪裏，紅袖問起的時候，她支支吾吾說犯困早早休息了，可是守門的侍衛卻說玲兒昨夜回來的比較晚，是從西邊回來的。

西邊，那邊的宮殿就多了，皇後的椒房殿，裳貴妃的霓裳宮，還有許多夫人的住處，都在西邊。

“去把玲兒帶過來。”我吩咐道。

紅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，道：“掌宮，您要不要早些休息，明日再審，人是跑不了的。”

晚秋風涼透過窗紗，已經漸漸有些冬天的味道。“夜長夢多，她也睡不好，帶過來吧，晚上人的意志力更薄弱。”

紅袖很快就把玲兒帶了過來，我不說話，玲兒的眼珠子飛快地轉著，也不說話。我將白天喝剩下的涼茶倒了一杯，親手遞給她，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，說：“玲兒你平日辛苦，這茶不錯，你嘗嘗吧。”

她的目光從茶杯轉向我，眼神中帶了一絲恐慌，先是搖頭，再道：“奴婢……感謝掌宮賞賜，但是奴婢喝了茶晚上睡不著，請掌宮恕罪。”

“如果我非要你喝呢？”我嘴角笑著，語氣中卻多了狠厲。

玲兒充滿恨意地望著我，嘶聲道：“奴婢究竟犯了什麽錯，為什麽非要將奴婢置於死地？”

我嘲笑道：“是啊，犯了錯自然是要承受代價的。昨夜睡得那麽早，今夜這麽晚還亮著燈火，我安然無恙地回來了，你睡不著了？”

“是！貴妃娘娘安排的殺手，居然沒有殺了你！”她恨聲道。

裳貴妃？她最近迷戀於生兒子，不惜違背宇文邕的意思，在宮裏私設佛堂，日日求神拜佛，行善積德，她竟然還能有時間派殺手殺我？我暗自想著。

“那你是為什麽要殺我呢，我跟你無冤無仇。”我平靜地問。

我昂起頭，趾高氣昂道：“為了不再給你打掃這個破院子，為了得到娘娘的青睞。跟著你會有什麽出息，盡管皇上喜歡你，可你從來不把我們這些奴婢放在眼裏，你打心眼裏瞧不起我們，你都不讓我們近身伺候，主人不搭理，我們何來出頭之日？”

我微微嘆了一口氣，道：“我就是不喜歡把人當做奴婢用，所以不會天天使喚你們，偏偏有人喜歡被使喚。你下去吧，我想想明天怎麽處置你。”

她好奇地看著我，我笑道：“放心吧，你這個毒十二個時辰以內不會發作。”

我把玲兒關了起來，紅袖笑著說道：“掌宮何苦用這茶來嚇唬她。”

“體驗一次死掉的感覺，也許她會懂得怎樣做人。”我道。

“真的是裳貴妃要來殺掌宮？”紅袖疑惑道。

我搖搖頭，“我也不知道，要麽是裳貴妃，要麽是裳貴妃的死對頭。”

第二日清晨，我稍稍修正儀容，讓人將玲兒打扮妥帖了，便帶著玲兒和另外三個宮女一起去皇後宮中。

去椒房殿，必須經過的是裳貴妃的霓裳宮前面，在太醫的叮囑下，每日此時她都會在宮門前散步。行至此處，我腳步稍稍放慢，如期待中一樣，看到一群人慢慢走了過來，裳貴妃身形已顯，走路有些蹣跚，我忙上去行禮，她不冷不淡道：“起來吧。這一大早的，慕容掌宮是要去哪裏呀？”

我微笑道：“回貴妃娘娘的話，按照規制，皇後娘娘的未央宮需要再增添四個人，貴妃娘娘的霓裳宮也應該增添兩個人。這四個是我剛選出來的，若是能入了貴妃娘娘的眼，貴妃娘娘盡管挑兩個回去，回頭再挑兩個好的添上。”

我露著得體的微笑，看著裳貴妃往我身後的四個人身上瞟了一眼，她只是一副傲慢的樣子，道：“既然是給皇後娘娘的，本宮怎好先挑，你去給皇後娘娘送去吧，等我的孩兒降生了，霓裳宮少不得再添人手，到時自會有陛下做主。”

我福了一福，道：“貴妃娘娘說的極是，慕容不敢再多加打擾娘娘休息，娘娘好好保證身體，慕容告退。”

她只風輕雲淡地“嗯”了一聲，我便帶人離去。我回頭看一眼玲兒，她一臉煞白，裳貴妃反應如此，不像是刻意裝出來的皇後。

椒房殿裏，皇後聽聞我的來意後，看到我身後的人，臉色並無多大波瀾，威嚴道：“本宮不曾記得向慕容掌宮要過丫鬟。”

我恭敬道：“是，娘娘一向勤儉，宮中宮人不多，奴婢心中敬佩。只是不少宮女深處閑職，奴婢便將各處宮人重新分配規整，讓她們各就各位，各有所職。皇後娘娘低調勤儉，奴婢心中想著，既然有多出來的人手，理當先為皇後娘娘效勞。”

“你倒是會說話。”她冷哼了一聲，擺擺手，讓其他人全部退下，只留下我和她。

“一個掌宮，竟然來椒房殿跟本宮示威！”空曠的大殿將她的聲音增添了更多怒氣與威嚴。

“奴婢不知皇後娘娘此話何意。”

“你精心挑選的四個好丫頭，怎麽把給你打掃院子的奴婢也給本宮帶來了？”

我處變不驚，道：“皇後娘娘真是博聞強記，宮中宮人眾多，皇後娘娘竟然認得飲綠軒打掃庭院的丫頭。”

“她沒把霓裳宮交待出來嗎？”她一張臉冷若冰霜，依然保持著一國之母的儀容。

我道：“裳貴妃是個急性子，若是她下手未成，見我平安回來定會急不可耐地殺人滅口。只有皇後娘娘這等心思細密周全之人，一招未成，還有後招，若是不能殺我，就讓裳貴妃多個敵人。”

她走到我面前，深藍色繡金鳳凰的曳地長擺發出瑟瑟的聲音，她打量我一會兒，突然笑道：“我以為皇上喜歡你只是圖個新鮮，看來你比本宮想象地要聰明很多。”

我苦笑：“再聰明的人，在殺手面前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，若是運氣稍微差一點點，恐怕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。”

她輕輕開口，她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，大紅色的唇色讓她看起來將近三十歲，“你就沒有想過，進了椒房殿，本宮可能也不會讓你有命回去？”

“娘娘若真要在這裏殺我，在宮中可以隨時動手，就不必派殺手去荒山野嶺了。”何況來椒房殿之前，我已經見過裳貴妃，我如果在這裏出了什麽事，裳貴妃正好大做文章。

她嘴角溢出陰森的笑容，道：“你帶過來的丫鬟本宮收下了，你退下吧！”

我輕輕退下，此行不過是想確定幕後殺手是誰，我的目的達到了，在明處的敵人總比躲在暗處的敵人好，玲兒落在她手上，自然不會有好日子過，這比我直接懲罰她要爽快很多。
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
我感覺畫風又變了，現在又成了宮鬥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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